春晖融水

撰文丛滋芳

今天是母亲六十六岁生日，依母亲的想法依然是在生日当天过。没有按着习俗在正月初六时抢六，也许母亲更喜欢现在的早春天气吧！早早起来，吃过早饭就开车向老家赶去。天气睛朗，阳光也闪着喜庆的光，它们也为母亲的生日增添了喜气。

车子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驶，心里想着母亲今天一定又是很早起来。她和父亲一定已经吃过了早餐，长寿面和煮鸡蛋。母亲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，养成了早起的习惯。现在虽然农活少了，但是她一直保持这个习惯。有时我们回家，本来想睡个懒觉，总会被她一遍遍催着起床。只能在万般无奈下起来，看到母亲已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。心里就很愧疚，又让母亲受累了！

母亲年青时是个很漂亮的女子，那时的她眼睛又黑又亮，大大的闪着清澈的光。她常年在外劳作，皮肤被晒得有点发红，可是一点儿也不影响母亲的美。记得母亲有一件花衬衫，是浅藕荷色的地，上面散着淡蓝色百合花，看着有梦一般的感觉。母亲非常喜欢这件衣服，这是父亲一次进城特意买给她的。她穿上那件衣服时特别俊俏，脸上满溢着快乐的光，高兴时还会唱几句她喜欢的歌，当时我就记得有一首叫泉水叮咚响。听着母亲悦耳的歌声，感觉到她那藏不住的满足，那时的阳光把我们的家照得特别亮。

只是我长得象父亲，谁一见我就会说出父亲的名字，然后说你长得真象他。如果有一次哪位乡亲说出我有一点长得象母亲，我就会高兴的不得了，回到家里我会偷偷地一遍遍照镜子，看那个部位，越看越觉得真有点象母亲，然后就因为这个高兴很久。

时光流逝的飞快，它们一点点带走了母亲的美丽，母亲一点点的变老了！在她过六十岁生日那年，我不得不承认岁月无情。母亲那俊秀的面庞被岁月印上了抹不去的的痕迹，那黑黑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满头的霜雪。当让母亲穿上大红的上衣，坐在我们中间时，我的心深深的怪岁月的冷漠，它怎么能让我漂亮的母亲这么快就变成了年老的模样！我也深深的怪自己，怎么这样不细心，没有多关心母亲，让她这样快的变得衰老了！

都是当儿女的不好，让母亲太挂心了！母亲是个要强的人，她虽然没有多少文化，可是她的心性极高。她在生活中有着不服输的那股劲，不管是在农活上，家务上，和处事上，她都会料理得很好。对于孩子的管教她更是不放松，她对我们很严格，她用她的生存道理指导我们的人生第一步。在我们上学时，母亲把我们的学习放在第一位，在家里，什么事都要让着学习。但是如果我们因为顽皮懈怠了学习，她可真会很严厉的批评我们，甚至动手打在我们的身上，记得母亲唯一一次打我也是因为我在学习时不专心。现在自己当了母亲，才了解了母亲当时的心情。母亲是多么急切地想让我们走出那遍黄土地，走到另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呀！

当时的家境并不是很好，有时父亲的工资不按时开，我们的学费就是母亲去亲戚家借。好面子的母亲在这时从来不会迟疑，一听我们要钱的数目，她就匆匆地走出去。一会儿她就把钱拿来了，递到我们手上。当时我们还小，可是看到母亲回来时还没有退去尴尬神色的脸，心里也隐隐的痛。

上高中时住校，母亲会做一些咸菜和饼让我带着。那饼是用白面和芝麻做的，母亲把家里仅有的芝麻都放到了白面一起然后做成面团，擀成溥饼。再把溥饼放在大铁锅里慢火烙熟，然后暴干，那些饼就成脆脆的、香香的。我离开家出门时母亲把饼包好了放在我的包里，叮嘱我说，食堂的饭不好吃也要吃了！如果再饿就吃一块饼。那时这饼是我吃过的最早的小食品，也是我一生吃过的最美味的小食品。

再后来上了大学，离家更远了。每次回家时，远远的就看到母亲站在门口，看到我的身影就快步向我走过来。第一次从大学放假回来，母亲竟然一见我就掉下了眼泪，把我的心也弄得乱乱的。再以后，母亲都忍着不哭了，可是我看见她那紧抿着的嘴唇，和那垂下的眼帘，我的心还是酸酸的。离别的次数多了，我的心也一点点变硬了！后来我好象也忘了看母亲的神态，就匆匆的上车走了。母亲就是在我这样忽略的时候一点点的变老了！因为她对每一次别离都一样的心痛，对每一个在外的孩子都一样的牵挂。在无休无止的操劳和思念中，母亲的美丽被一点点洗得褪色了。皱纹爬上她那满月一般的脸庞，爬上她那秀美的眼角，母亲在不断的付出着爱，母亲已经被爱染成了苍桑模样。

现在的我在小城，离家也很远，有时一个月也不能去看母亲一次。母亲的思念就这样源源不断，母亲的牵挂就这样越来越长。难怪母亲的美丽被岁月带走了，母亲向岁月要了太多的期盼，母亲向岁月要了太多的祈愿。母亲向岁月要了太多，这些都是为了我们，可是她却用她的美丽做了交换！年老的母亲还会一直愿意做这个交换，因为她的心里只有她的孩子，她愿意为了孩子付出自己的一切！

路边的草丛里波光闪烁，小河在这春阳里已经化开了。谁说三月里春光最暖？我说二月里春情更浓！是它用那无尽的温情融化了小河的坚冰，让小河欢快的向前奔去！车子行驶在初春的田野上，阳光亮亮的照在车窗上，有一缕阳光照进了我的眼睛，我的眼睛也闪着点点的光。

摄影：文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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